2019-09-18 15:29:32
北京市海淀区交大东路路边坐落着一栋红砖楼房,这所上世纪80年代的老房子,外观虽经整修,依然掩饰不了内里的沧桑。几十年前,这里曾经是老手艺人的聚集地,北京市工艺美术厂的宿舍楼,而今仅剩几家老住户了。北京面人郎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郎志丽就是其中之一。郎志丽和老伴陈永昌都是当年北京市工艺美术所的员工,一个捏面人,一个刻瓷,是同一天走进北京市工艺美术研究所的同期学徒。
“吱”一声门响,一个满头银丝、面容慈善的老人露出一丝笑容,正对门挂在高处、写着“面人郎”的匾额同时映入记者眼帘。即便从未谋面,记者也可以确信眼前的便是郎志丽老师了。郎志丽衣着十分简朴,由于上了年纪腰有些毛病,她只在沙发旁的椅子边坐了下来,与记者几句寒暄后,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我这人不太会说,不知道能谈点什么。”当听说就讲讲捏面人这门手艺,话匣子才渐渐打开。
“吃一堑长一智”教导一生受益
在过去,老手艺人中做活好的,十里八乡都喜欢用“手艺+姓氏”唤之,朗朗上口的称呼往往是他们的金字招牌。那时,用面粉揉捏出一个乾坤的还数天津的泥人张、北京的面人郎。郎志丽的父亲郎绍安就是响当当的面人郎。据她回忆,父亲年少时家贫,12岁时在白塔寺庙会遇面塑艺人赵阔明沿街摆摊,从此喜欢上捏面人。只学了一个月,就会捏一些简单的小动物。天资聪颖加上极大的兴趣,郎绍安在师傅领进门后,竟将原来只是哄孩子的玩具做成了技艺精湛的工艺品。
在父亲的熏陶下,郎志丽兄弟姐妹9人都会捏面人。郎志丽丝毫不觉得自己可以继承父业是因为有着其他兄弟姐妹无法比拟的天赋,“只不过小时候闲着无事,我喜欢在父亲旁边看他捏,不管是下街还是在家,我都是父亲身边的小跟班”。久而久之,5岁的她就可以给父亲打下手,捏点小配件,比如兔子、飞机、气球等。
新中国成立后,一些民间能工巧匠被统一安置于正式成立的北京市工艺美术研究所,大家端起铁饭碗,得以继续钻研各自的手艺。1957年,15岁的郎志丽继承父业,进入北京市工艺美术研究所工作,正式开始了学艺生涯。同年,著名作家冰心老人来到研究所采访郎绍安,对面塑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问我父亲:‘您现在带徒弟么?’我父亲指了指站在桌边的我说:‘她就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女儿。’冰心采访结束还嘱咐我:‘你要好好跟你父亲学,把这门手艺学好。’”冰心的叮嘱,郎志丽用一生的坚守做出了最好的答复。
此外,郎志丽的很多技艺要领都是在多次“摔跟头”后铭记在心的。“记得有次捏关公,父亲在我旁边坐定什么都没说,就让我自己捏,捏完后我问他如何。他说:‘关公脸的颜色不对。’我便说:‘您怎么不早说。’”郎志丽忆起与父亲学艺的情形,很多场景仍历历在目,父亲的教诲也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父亲回答说:“我要是早告诉你,你一辈子也记不住。”正是父亲“吃一堑长一智”的教导方式,让郎志丽在传承老手艺的基础上,多了上下求索、积极创新的踏实劲儿。
心无旁骛潜心研究
做任何事,贵在潜心琢磨。说起自己这辈子一直琢磨的捏面人,郎志丽称这是“毛病”。不管做什么,出去看到什么,她总想将东西剖开,看里面能不能捏点啥。有一次,她去郊区朋友家串门,看到桌子上摆着的葫芦,顿时喜上眉梢——剖开它,就是个极好的面人托板。有了这份念想,她无心久留,和朋友要了葫芦回家即剖开、掏芯,然后开始构思题材。从此之后,每当遇到带壳的东西她都不假思索地带回来琢磨着在里面捏东西。
在一门心思、心无旁骛潜心研究下,郎志丽的面塑作品打破了传统面塑作品的局限,不断创新,题材丰富,造型别致。其代表作《水浒一百单八将》就是在葫芦里创作出来的。记者在郎志丽家就看到了这件作品,小小的半个葫芦瓢,竟活生生地演绎出《水浒传》中不同将帅的特色,不禁被眼前精湛的工艺所折服。郎志丽说:“那时拿到葫芦,我就想着对半劈开,一边放54个小人,还有山石、树木、花草点缀其中,再利用葫芦本身的形态,画成一双对语的仙鹤。”
除了核桃皮、葫芦,还有小酒盅、造型独特的镜框等,郎志丽善于从生活中发掘创作灵感,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发现。她指着一个做工精美的贝壳观音面塑作品,笑着告诉记者,“这是吃饭的时候剩下的贝壳”。郎志丽对《红楼梦》情有独钟,根据小说情节创作了不少《红楼梦》人物的面塑作品,如小到要用放大镜观看、能装进核桃皮的《黛玉初进贾府》,大到人物有手指般高、可展现盛大场景的《元春省亲》……一个个人物姿态各异、活灵活现,连细微的头饰珠串也颗颗清晰可见。
就这样,郎志丽打破了传统盒式面塑的局限,给古老的面塑艺术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在空间上为设置故事情节增加了又一种可能。老一辈曾在核桃里做一个面人,郎志丽则能放“十八罗汉”“十二花神”进去,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捏出众生相,被许多外国人称为“造人上帝”。
国外展示技艺有奇缘
随着我国非遗保护工作的不断深入,社会和大众非遗保护意识不断加强。在民间手工艺受到空前重视的大环境下,退休后的郎志丽多次受邀出国展示传统文化。1980年,在美国夏威夷的一次表演中,她遇见了一位父亲当年的“洋粉丝”。
“那个外国人站在我面前看了很长时间,然后突然拉住我身边的翻译说了很多。翻译告诉我,他觉得很奇怪,1956年他曾在伦敦也见到一位姓郎的艺人表演捏面人。”郎志丽当时便告诉他当年姓郎的艺人就是自己的父亲,那位外国友人特别激动。“时隔20多年,还能与父亲的故人重逢,我也特别感动,正所谓一段奇缘。”得知父亲当年送给他一只“和平鸽”后,郎志丽又捏了一个“仕女”送给他。
与面人打了一辈子交道,郎志丽一直希望能有人将这门手艺潜心传下去。早年,她和老伴就有意让一儿一女分别继承刻瓷和面人。如今,她的女儿、外孙女都会捏,而且手艺不一般。在非遗进校园多次授课中,她女儿一直跟随她将这门老手艺传授下去。“不管他们能收获多少,至少在孩子们的心里有了印象。”郎志丽说,自己一直积极敞开授艺之门,广收学徒,只因家里空间有限,也无能力开办工作室,收徒授艺只能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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